最近牙疼得厲害,於是回了趟家,打算去媽媽工作的醫院杜牙根。
回家路上,車窗外樹木肆無忌憚地生長,烈日襯得城市愈加蕭條。每次回來,街邊的店鋪都會更新一茬。除此之外,這裡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。我們搬來廣東生活多年,十幾歲回到吉安時,站在空蕩蕩的廣場望著火車站,也有這種時間靜止的感覺——那個火車站從我出生起就是這副模樣。
家裡添了一個新成員白白,一隻雪白的博美犬,一歲不到。一周前牠黏上下班的媽媽,她便把牠帶回了家。小白狗抬頭用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望著我時,忍不住好奇小動物長得那麼可愛是不是只是為了活下去。
「從前街上可不會見到博美,」爸爸說,「流浪狗越來越多了,你去廣場走一圈可以碰到好幾隻。」
回家看牙是因為在香港看不起。眾所周知,大陸「便宜」。牙醫說很多香港澳門的人跑來這裡看病,即使沒有社保也遠遠便宜過那邊。診室外人滿為患,他們每天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,工資還被強制砍到75%,不知限期幾時。即使大陸再「便宜」,青年失業率也一路飆升到46.5%,然後,就沒有然後,因為他們便不再公佈了。
去超市買點生活用品帶回香港。曾經熱鬧的商場已人去樓空,荒涼地只剩那家二樓超市,其餘幾層是光禿禿的水泥坯。商場門口有個廢棄的旋轉木馬,到了晚上還會亮起繽紛的霓虹光。
回家時已經是傍晚。路過街邊的兩個男人,一個蹲著,一個站著,手裡拿著煙,像是在等待,但又不知在等什麼。他們的眉毛皺在一起,嚴肅地像是開批鬥大會的公司高管,認真觀察分析路上的景觀;眼神卻空蕩,不知望著哪裡,兩尊沈默的雕像。像賈樟柯電影裏的男人們。
本應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,如今卻有些陌生了。在香港待得越久,距離佈滿塵土的生活就越遠。「文明人」的習性就像裹挾身體的塑料球,倉鼠一樣在球內奔跑,有著高於水平面的優越感卻永遠無法上岸。
成都大運會剛結束,杭州亞運會又要開始,一次性花去20多億,公交車站都裝上冷氣,真是場繁榮盛世。環保和氣候變暖,遠遠未成為我們的問題。生產力和效率提高了,人工智能也進化了,人們仍在努力賺口麵包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