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段時間的某個早晨,我去拍攝一個訪問,路上收到某同學因癌症過世的消息。
放下手機,腳踩在雲上,路人摩肩擦踵。一女人撞到我,突然切換成慢鏡頭。早晨透亮的陽光斜斜地打在她的側臉。從暴露在陽光下的部分開始,她的皮膚一點一點地腐爛,化成亮晶晶的灰,緩緩飄上天空。
我並不認識他,只是過去的那幾年,偶爾會在人文館擦肩而過。我知道,他是我們這屆學生裡僅有的幾個決定畢業後繼續投入新聞行業的人。上個禮拜畢業禮,還見到他和一群同學開心地玩鬧拍照。
這是一個富麗堂皇的會議室,正中央有著一個巨大的樓盤模型。他們討論的都是一些我沒有概念的數字。坐在攝影機前,看著畫面裡的人不停地張口閉口,卻完全聽不見她在講什麼。
「有人今天過世了。」
腦袋裡只有一個轟轟烈烈的聲音不斷重複。
「但是,有人今天過世了。」
結束後,我近乎逃難般地迅速離開。
再前些時間,斑斑去世了。斑斑是我們的貓,半年前牠在媽媽腳邊打圈圈喵喵叫,她就把巴掌大的牠帶回了家。兩個禮拜前,斑斑突然開始不吃東西,每天只是縮著小手蜷在窩裡。治療了幾天,某個普通的中午,牠靜靜走出了時間。
牠病了,牠快要死亡了。於是牠的存在才突然顯現了出來。
魔怔一樣,我這幾天反覆讀著那個同學留下的自白,每讀一次都會忍不住掉眼淚。生命在最燦爛的時候戛然而止,不是所有故事都有幸得到一個合理的結局。
無論是人的離去,還是某種不可見存在的離去,對某些人而言,傷痕會隨著時間會漸漸消散,但對另一些人來說,或許就像後腦受傷後失去的那小塊頭皮,即便結了痂,即便別人看不見,那塊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卻是全身上下最強烈的存在。別人以為你只是愛披著頭髮,但你知道自己只是無法將它紮起來。
媽媽讓爸爸把斑斑埋到我們家的菜地旁。那片土地下,已經躺著曾經陪伴我們的兩隻貓貓和狗狗。
隔日,爸爸來取裝著斑斑的盒子,在微信裡問,「裡面放了什麼,怎麼那麼重?」
媽媽回答,「就只是貓。」
靈魂應該比空氣更輕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