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山長水遠地跑去參加某過渡性房屋的啟動儀式。
申請入住的居民大多是住房遇到突發困難的人,譬如逼遷或住房條件問題之類。
受訪者中,有一對父子,父親眉眼彎彎,總是溫和地笑著;他念初中的兒子留著韓式髮型,帶著耳釘,穿著簡單但好看大方,表情淡淡的,第一眼見到時還以為是哪位工作人員。他們之所以搬過來,是因為曾經居住的唐樓太逼仄,街區很多閒雜人士,不大安全,父子二人生活不易。
去到他們屋裏影相。我們一堆新聞攝影師擠在窄窄的門口,香港地實在太小,只好一個影完,再換下一個。屋內狹窄,父親站在桌旁,兒子坐在雙層床上,攝影師們不停地「指導」著他們更換姿勢。不時聽到「係啦」「啱啦」「Good」。
「阿仔笑吓!」一位行家以玩笑的語氣嚷道,「咁靚仔唔好黑住面喇!」
我看不見屋內的狀況,一陣她出來後,無奈地抱怨道男孩怎樣都不願笑。
後面又聽到幾聲「笑多啲」,再後來就輪到我了。那對父子面對面望著我,「等著我的安排」,父親微微笑著,男孩依舊冷著面容。不知為何,那一刻某種奇怪的羞愧感涌了上來,我只想拔腿逃跑。更別說開口讓他笑一笑了。他有什麼理由笑呢?
時常覺得,手中的相機像把槍,有時候甚至沒辦法完成舉起的動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