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:戲院裡,銀幕上的男人流下眼淚的那一瞬間,我愛上了導演。不是劉瑜在《送你一顆子彈》裡用精彩文字寫下的短暫、熱烈又羞澀的crush;雖短暫,那種情感無庸置疑絕對稱得上是愛。
一向覺得,欣賞真誠的作品時總有些不大好意思——影片裡,是作者赤裸的真心、慾望和痛苦。數十上百人聚在黑暗的戲院裡凝望同一方向,建立起的卻是一對一的專屬聯結。作者性強的電影愈是如此,當你們的頻率碰巧合拍、交流的屏障消失時,一瞬間站在地表的你就會被拉入他幾千公里深的地心,是種比知道陌生人的mbti深入百倍的親密。
於是,那一刻,我的眼淚掉了下來,透過銀幕彷彿看到見故事背後的靈魂,祂想要表達的、訴說的,是乏力的言語所觸及不到的領域,甚至在交流本身都失效的場域,只有透過藝術的表達與理解,才能窺到一角那叫做靈魂的東西。一股從未有過的感情湧了出來,它是如此陌生,陌生到令人恐懼的程度,卻比任何一段戀愛都要深刻。
可吊詭的是,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你有過怎樣轟轟烈烈的感受,無論是愛情或是其他。即使有幸是同時在生的人,你也永遠無法用言語讓他知曉,因為它本質上不可能。觀眾與導演作者的關係就是這麼奇妙。
有趣的是,我早就認識世俗生活裡的他,曾經作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當下作為觀眾與導演之間的關係,其中差異讓我不知所措,甚至產生了窺私一般的愧疚感。後來與他再見面時,試著將某些感受分享,情感卻在打趣中稀釋,暈人的濃郁蒸發到空中變成淡淡的花香。
想起在網上偶然看到的一個提問:你有什麼值得被寫成小說的點子?有網友回答:「男孩受託去女孩家裡整理她的遺物,然後他愛上了那個女孩。」
僅此紀念我一個半小時的愛情。